第一,未來十年是中國改革唯一的窗口期。過了這個時期事情就麻煩了。最近我在《財經》、英國《金融時報》發文都講了這個意思。
基于國家領導力的考察,新的領導核心可能是具有使命感和敢擔當的政治家,為改革提供了難得的時間窗口。我是從國家領導力的角度看這個問題。政治家或者領導人和官僚是兩類人:政治家有使命感,敢冒險、敢擔當;官僚只是按部就班地做事,避免犯錯誤。這在國外分的很清楚,在中國過去也是分的很清楚的,至少皇帝和官僚是不一樣的。但我們這個體制走到今天很麻煩,政治家只能出身于官僚。官員從進入官僚系統,一步一步上來,大體要40年,要經過20幾個臺階?,F在我們的官僚等級制度是很嚴格的,一個剛提拔的副縣長和縣委書記之間有五個臺階,縣、市、省都是這樣的。等這40年過去,有領袖素質的人基本被淘汰了。現在新一代領導人很有時代特點,他們有一定的橫空出世的味道,所以我對他們寄予希望。如果政治體制(包括領導人的選拔制度)不改革,不要再指望中國下一屆領導人的能力、素質能夠比本屆高。只能是越來越差,也就是越來越沒人有擔當,沒有人真正想干事。所以我說這是唯一的窗口期。我說的更直白一點,現在我們講共產黨領導,通俗解釋,就是全國13億人民把國家承包給了中國共產黨,中國共產黨的任務是怎么選出一個好的CEO、好的董事長來經營好這個國家。但現在的體制不容易做到這一點。
現今各級領導人的文化程度比30年前高,但領導力比30年前低。行政體系演變成為急功近利、封閉僵化的官僚體系。經過80年代的人都知道,現在和80年代想問題不一樣,很大背景是官僚體制素質完全變了。80年代很多人當官為干事兒,現在不容易找到當官為干事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干事為當官,他們干事不是出于理念、出于信仰、出于對國家的責任,而是一心想著如何加快得到提升,把官做大,而不是把事情做好。剛當副縣長,用不了一年就想進常委,再過一兩年找關系當常務副縣長,如此等等。一個市長一年之后一定是努力當市委書記,如果兩年還沒有動,別人會說你怎么還沒有動啊。所以說,我們的干部體制已經完全變成了官僚制,位置成了唯一目標。
第二,后續改革取決于領導人的意志與決心,改革的關鍵是給民眾信心。
如果我們抱著一點希望的話,怎么改?現在談的總體設計這些東西,需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我還是提出一個觀點,很多改革其實不難,就看領導人的意志、決心,最重要的是給大家信心。他如果想改革,辦法總是有的。而且,不要想我們可以設計一個很全面的、精致的改革方案,也沒有誰那么聰明。我們之所以搞市場經濟就是沒有能力設計。經濟改革,現在說這個聯動、那個聯動,其實就是抓幾個點。
經濟改革最重要的一個點就是國有企業改革。國有企業改革應該還原到90年代的勁頭,該撤退的撤退,大量的股份往外轉。這樣做就是一個信號,有了這個信號,民營企業家就有了信心,大家知道國家往哪走了,地方也會動起來了?,F在沒有這個信號。李克強總理最近在談改革,但是沒有涉及到國有企業方面的改革。價、稅、財也重要,但是這些與其說改革還不如說是技術性的問題,只有方向性的問題才是改革最重要的。
改革需要信心和激情。最重要的是給大家信心。新的領導人已經有動作了。實際上,人們已經聽煩了改革的口號,領導人再怎么講話沒有人激動了,我們知道他講的東西不一定代表他內心的東西。一個人只有動了感情跟別人交流才能讓人激動?,F在大家已經不動感情了,都是編出來的東西。要啟動改革就是點的突破,帶來的問題自然就有人去思考,也就會有方案出來。
農村問題實質就是土地改革。
審批制廢除應該深入踐行。廢除審批制的很多東西輕描淡寫是不行的。在十幾年前第一次中國發展高層論壇我就談審批制改革,后來開始做這個事了,后來又停了。我當時說你們現在調整,哪個該廢、哪個不該廢,肯定都舍不得,就像我們搬家一樣,平時老舍不得扔東西,如果搬一次家好多東西就扔了?,F在中央層的審批就有3000多項,如果先都把它們全廢了,然后看哪個還需要再拿回來,這樣做可能容易一點。如果按照我們現在這種思路,我覺得不會有大成果。改革必須有震撼力的東西。
第三,改革是保護既得利益者的最好方式。
既得利益者還是有人能夠認識到改革的這些問題,改革也是保護既得利益者最好的方式。我們這個體制對誰都不好,這個體制下真正不安全的人不是老百姓,而是有特權的人,特權者之間的矛盾會導致一些激烈的斗爭。比如說反腐敗的問題,大家想想,你不可能老在那個位置上,總是要換的。原來有特權的人可能汲取了很多財富,接下來的人向誰汲???他們只能相互汲取了。所以還是要建立法治社會,不要過多糾纏于舊賬。我提出過反腐敗大赦的問題,必須要有一個辦法,否則反腐敗的力度可以很大,但是最后真的玩不下去。大赦是個大動作,領導人的領導力和果斷非常重要?,F在沒有人敢這樣做,可能是顧慮太多,包括老百姓也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