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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綱:房地產可以限購、限貸、限離婚,只有這個不可以!

時間:2021-07-24 01:43

樊綱講話大家愿意關注,比如之前熱議的“六個錢包”

 

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的江湖地位,作為中國經濟學界的頭部大佬,他資歷夠深。

 

還因為他持續活躍在政策建議最前沿,他的主張可直達廟堂。

 

最高領導人主持的歷次中南海的經濟社會領域專家座談會,邀請的頂尖專家名單中都能看到樊綱的名字,今年的9人名單也不例外。

 

樊綱說,對他們這一代而言,中國問題太有誘惑力了。

 

90年代,樊綱和劉鶴副總理一起籌辦“中國經濟50人論壇”,他們經常在家邊的小飯店邊吃邊聊討論到深夜。1998年“中國經濟50人論壇”成立,聚集了中國具有一流學術水準,享有較高社會聲譽并致力于中國經濟研究的近50位著名經濟學家,被國內外公認為中國高層經濟決策的“智庫”。

 

在當代中國經濟學家中,樊綱的人生經歷算得上跌宕起伏。

 

他中學剛畢業就遇上了“上山下鄉”,去了北大荒。正是在那里讀的書籍啟蒙了他對經濟學的興趣。

 

樊綱人生的兩個轉折點:1978年,他考上了河北大學經濟系,后續又考上了社科院研究生。

 

1985年,樊綱順利獲得碩士學位并開始攻讀博士學位。這時,在時任社科院經濟所所長、已故經濟學家董輔衽的力薦之下,樊綱赴美國國民經濟研究局進修。

 

他的志向在遠離中國,留學美國時才逐漸清晰的。他說,那種感覺就好像以前學到的東西,被存放在不同“抽屜”里,開始一點一點地向一個方向匯聚,逐漸連貫起來,到最后,他感到開悟了。美國國民研究局是個開放式的研究機構,在這里,他得以進入哈佛學習經濟學。在哈佛的日子是一段令人興奮、令人著迷的經歷。樊綱把這個學習過程稱為高強度高濃縮的“思想煉獄”。

 

樊綱說,對于像他這樣30多歲才出國的這批留學人員來說,實在太想搞中國問題了。這是一種"情結",是出于對自己長期關切的問題的"執著"。學了更多的知識,就更想去澄清"謬誤",去對中國存在的問題進行論證、說明,對解決問題的辦法提出看法。他最有影響的作品,大都寫于1988年之后。

 

1988年樊綱回國,進入社科院經濟研究所工作,著手撰寫《公有制宏觀經濟理論大綱》。該書出版于1990年,由樊綱主筆,被視為他的代表作。后來人們評論說,1990年在中國經濟學史上是一個轉折點。其中的一個原因,就是這本書的出版。

 

現在的樊綱很忙,他奔波在深圳和北京兩地,擔任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副會長,國民經濟研究所所長,國家高端智庫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院長等,但他說最快樂的時間還是在北大匯豐商學院講課時。

 

最近,我和樊綱坐下來深度對話,談了總書記座談會、“十四五規劃”、房地產市場,“六個錢包”等,還聊了他最愛的黑膠唱片。

 

 

談“十四五”

 

“十四五”這五年規劃對于經濟來講,更像是大家上上下下的一次大溝通、大討論,大家取得共識,規劃會引導大家形成共識及合力。 ”樊綱開宗明義。

 

十四五既管5年還管15年,需要銜接2035年遠景目標。面臨的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短期看疫情和中美關系是大擾動。不再設GDP目標,更注重發展質量、美好生活、文化等軟性指標,也更注重國家治理現代化、國防軍隊等目標。

 

轉為“雙循環”,擴內需、促消費是關鍵,但更突出交通強國、科技強國、人口老齡化戰略等等。更突出創新、更突出提升產業鏈水平,科技、能源、國防軍工、現代農業、數字經濟、養老等行業也更突顯其重要性。

 

談“六個錢包”

 

在節目中,樊綱首次解釋被網民圍觀誤會的“六個錢包”:“我說的是現在房價這么高,年輕人沒有老人支持,根本買不起房子。結果就被解釋成為鼓勵老人們去花錢,要啃老,很無語。”

 

但事實情況是,我們現在確實面臨著房價過高的問題。房價跟城市化戰略是有關系的,但基本問題是現在房價出現兩極分化,小城市房價低但人都走出去了,大城市集聚了年輕人,但買不起房子。

 

談房地產市場

 

樊綱在華爾街見聞《問策》中強調,住房市場,限購、限貸,限離婚都可以,這些都是購買力的價格背后的一些參數。但就是不能限價,一限價就等于把市場機制給停掉了。

 

我們討論房產稅已經十幾年了,因為涉及到很多利益,也涉及到很多法律問題,因此這是一個過程,政府的文件不斷地提這件事,還是要朝這個方向發展。

 

所謂長效機制,包括城市化戰略當中的土地供給問題,公租房的供給,還有房產稅,更長遠的是要從這些機制上去解決問題,短期可以采取行政手段,但是不要去干預市場機制。

 

談全球產業鏈“中國加一”

 

外企的本意不是完全撤離中國,而是“中國加一”。中國還是主要的采購地,但是在中國之外還要有一個供應源,一旦中國出問題,他們有一個選擇,有一個替代。

 

調查顯示,絕大多數的企業都不會離開中國,都要在中國長期發展,原因是多方面的。中國的廉價勞動力雖然已經不是優勢了,但是中國每年畢業400萬到500萬個工程師,是很重要的。

 

談“雙循環”

 

“雙循環”不僅要擴大內需,而且強調供給側的循環要暢通,循環暢通第一個要沒有梗阻。怎么消除堵點呢?這是要改革的事情,包括營商環境,過高的交易成本等等。

在經貿摩擦的背景下,我們仍然要繼續去利用好國際大循環,繼續學習,國際大循環,最終循環的是知識、是技術。

 

談發展“城市群”及“飛地特區”

 

現階段我們要發展大城市,要發展城市群,要通過城市群、城市帶的發展,使得大、中、小城市甚至是城市、鄉村能夠互補?;パa什么呢?土地互補,住房就不補了。

 

在大城市太貴了,現在高鐵如果半個小時能出去很遠,能夠出去160公里的話,到那去買房可能就相對便宜很多。

 

“飛地特區”是一種特殊制度安排,請外地的管理團隊來進行管理,而且移植比較先進地區的好的制度和做法。但對于發達地區,它屬于一個飛地。只要它實現了發展,對于當地體制和做法也有一定的沖擊的話,那么它就會起到很好的這種體制改革方面的作用。

 

我是李策,整合有故事、有思想、有見地的財經IP,講述大佬們光環背后的故事,撕掉過往的標簽,呈現最為多面,豐富和立體的“人”。本期華爾街見聞《問策》帶您走進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副會長樊綱。

 

 

以下為華爾街見聞《問策》實錄:

 

李策:今年您參加了習近平總書記召開的經濟社會領域專家座談會,您在會上針對現實問題提出了什么觀點和建議?“十四五規劃”有哪些新的調整?

 

樊綱:我著重講的是宏觀經濟管理,如何保持各種關系的平衡,怎么擴大內需,怎么做好雙循環,包括如何防止經濟脫實向虛,怎么能夠發展我們的產業鏈?,F在開始啟動了十四五規劃的這種研究,不光請我們經濟學界,還請了科學界、教育界的專家等等。

 

十四五這五年規劃對于經濟來講,更像是大家上上下下的一次大溝通、大討論,大家取得共識。因為現在是市場經濟了,你不可能去計劃每個人及民營經濟都做什么,大概能夠計劃政府各個機構做什么。但是規劃會引導大家形成共識及合力,朝哪個方向去努力,對很多問題有一種深入的了解,對于我們今后解決各種問題,改變調整各種政策,還是很重要的。

 

十四五既管5年還管15年,需要銜接2035年遠景目標。面臨的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短期看疫情和中美關系是大擾動。不再設GDP目標,更注重發展質量、美好生活、文化等軟性指標,也更注重國家治理現代化、國防軍隊等目標。

 

轉為“雙循環”,擴內需、促消費是關鍵,但更突出交通強國、科技強國、人口老齡化戰略等等。更突出創新、更突出提升產業鏈水平,可重點關注科技、能源、國防軍工、現代農業、數字經濟、養老等行業。

 

李策:我們聊一下后疫情時代的中國經濟,結合國際大環境,現在有聲音是全球產業鏈撤離中國,給我們中國企業和經濟發展帶來了什么影響?

 

樊綱:挑戰當然是很多的。比如說疫情,再加上中美的經貿摩擦,可能導致世界經濟在兩三年甚至四五年,十四五的整個時期是非常低迷的一種狀態。中國就面臨不好的外部環境,我們過去的經濟依賴外部循環、外需,比重是非常大的。

 

你提到的所謂撤離中國,需要有正確的理解,有些國家說撤離中國,它并不是說要自己的企業都離開中國,或者是完全不到中國來采購,除了美國以外,多數國家說的是:這次疫情暴露出來,世界的產業鏈、供應鏈過度集中在某個國家,是不太安全的。

 

因為這個國家一旦出了問題,比如說我們1月份2月份的時候封城了,經濟活動都停滯了,這時候發生了斷供,在一定意義上,這個時候其他國家就覺得,要在中國之外的地方也需要有供應鏈,多元化這個供應鏈。所以本意不是撤離中國,而是“中國加一”。

 

什么叫“中國加一”?中國還是主要的采購地,但是在中國之外還要有一個供應源,這樣中國出了問題,還有一個備胎,對吧?一旦中國出問題,他們有一個選擇有一個替代。

 

而且大家要理解,特朗普所說的,讓美國企業都撤出中國也是不容易的。經濟學中叫沉淀成本,一個工廠投進去了,機器設備裝起來了,你要把它拆了再給運走,這個成本很大,還不如去建新廠。所以多數的企業并不想把中國的企業撤出去,而是在外面建新的企業,新的生產能力不再在中國,多元化了。

 

此外,有一些企業確實會離開中國,因為中美貿易摩擦,提高關稅,一切要做美國生意的企業,不管是外國企業還是中國企業,面臨百分之二三十的關稅的提高,企業就會搬到越南去,搬到孟加拉去。

 

還有一種情況,美國會采取一些更極端的行政手段,去懲罰那些還在跟中國做生意的,在中國生產的,在中國采購的美國公司,這時候又有一些企業會搬出去,但是最近美國和歐洲的商會都做了調查,絕大多數的企業都不會離開中國,都要在中國長期發展,原因是多方面的。

 

中國的廉價勞動力雖然已經不是優勢了,但是中國每年畢業400萬到500萬個工程師,是很重要的,因為很多行業包括芯片、軟件,需要很多大學本科生去操作的,去試驗、去試錯。中國也有產業鏈、產業集群,發展產業非常方便,我們的營商環境不斷在改善。

 

李策:之前您關于“六個錢包”的觀點上了熱搜,網友們誤認為是說年輕人要有六個錢包,鼓勵去買房子,到底想表達什么?接這個機會澄清一下么?

 

樊綱:這個話題很明顯,我說的是現在房價這么高,年輕人沒有老人支持,根本買不起房子。首先說的是房子。房子太貴,年輕人負擔太重,沒有老人支持的話,你是很難買房子的,結果就被解釋成為鼓勵老人們去花錢,要啃老。對于誤解我一向置之不理,如果你今天不問我,我也想不起來。

 

但事實情況是,我們現在確實面臨著房價過高的問題。房價過高是為什么呢?這個需要很深入的分析。根本上房價跟城市化這種戰略是有關系的,加上一些我們的制度、政策等等,確實是很復雜的一個問題。

 

但基本的問題說我們現在房價出現了兩極分化,小城市房價很低,人沒了,大家都走出去了。大城市,大家都集中到大城市,特別是年輕人。但是大城市過去限制發展,現在這種情況正在改變。

 

大家可以注意到,中央政府一些領導人發表的文章都在講要發展?,F階段我們要發展大城市,要發展城市群,要通過城市群、城市帶的發展,使得大、中、小城市甚至是城市、鄉村能夠互補。

 

互補什么呢?土地互補,住房就不補了。我在大城市太貴了,現在高鐵如果半個小時,能出去很遠,能夠出去160公里的話,到那去買房可能就相對便宜很多。我每天通勤,還有發達國家那些城市群、大城市的人們,都是這么生活的。

 

華爾街的精英,他不住在華爾街,住在康奈迪克州。每天早上一小時,慢慢騰騰的鐵路,他也通勤一個小時,也能到,這樣他就緩解了紐約住房的這些問題。

 

李策:比如說長三角一體化,粵港澳大灣區都是對這一理念的一個踐行?

 

樊綱:對,再加上北邊還有一個雄安新區,雄安新區是給京津冀城市群加了一塊土地,南方是長三角城市群、粵港澳大灣區,都是通過這樣城市群的辦法來緩解大城市的問題,同時使得大、中、小城市能夠互補起來。

 

這塊我要特別再講一個互補的問題。不光是住房,不光是交通,公共服務的一體化。大城市,大、中、小城市互補意味著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體系的一體化。

 

李策:我們要建立和完善房地產市場平穩健康發展的長效機制,國內的投資渠道非常有限,樓市嚴峻調控之后,老百姓蜂擁而至基金市場,或者進進出出炒股票,但大多數收益都非常有限,對于當下的大類資產配置您怎么看?

 

樊綱:市場經濟就是這樣,這是市場經濟配置資源的過程。它的機制是通過供求關系的變化導致價格的變化,價格的變化引導投資基金的走向。所以你說的這個問題,反倒特別突顯出價格機制的作用。市場經濟的核心機制是價格機制,供求關系引導價格機制。

 

我一直說住房市場,限購、限貸,限這個、限那個都可以,反正限各種。你限離婚都可以,這些都是購買力價格背后的一些參數,這個參數可以經過各種政策調整,但不能限價,一限價就等于把市場機制給停掉了。

 

李策:把供需給打亂了?

 

樊綱:對,把供需之間關系的傳導機制和信號給攪亂了。

 

所以我們在必要的時候進行市場調控,采取一些行政手段,限購什么都屬于行政手段,屬于你有錢不讓你買房子,這必須通過一個外力,不是市場的力量,而是通過外力,通過行政手段來進行一些限制。我覺得都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不能等著這個市場都鬧翻了天,再采取一些手段。千萬不要去限價格,限價格等于破壞了市場機制。

 

我們過去有了那么多的教訓,現在應該更多依賴市場機制,但是不否定我們采取一些行政手段去調整它背后的一些參數,就決定供求的一些參數,不要直接去決定供求和決定的那個特別的價格。

 

那么從長遠來講就需要一些長效機制了。所謂長效機制,包括剛才說的城市化戰略當中的土地供給問題,公租房的供給,還有房產稅,所以更長遠的要從這些機制上去解決問題,短期上,采取行政手段,但是不要去干預市場機制。

 

李策:您認為房產稅近幾年會施行嗎?

 

樊綱:已經叫了這么多年了,我們討論房產稅討論了10好幾年了,什么時候出現,什么時候出來,因為它涉及到很多利益,也涉及到很多法律的問題,因此這是一個過程,但是你看現在政府的文件,每次不斷的就在提這件事,還是要朝這個方向發展。

 

李策:改革是一個過程,但是改革的陣痛難以避免。

 

樊綱:難以避免,而且它需要一些細節加以處理,需要一個過程。當中涉及到很多利益,能夠梳理清楚,有些該保護的要保護,該補助的補貼,該處理的處理,要有一種妥善的方法,這是改革的難處。

 

李策:注意到您最近提出了“飛地特區”,沒有沿海區位優勢的內陸地區,比如收甘肅,能仿造上海自貿區或深圳特區的發展路徑么?

 

樊綱:是借鑒了現實中發生的一件事情。哈爾濱搞了一個深哈工業園,請了深圳的管理團隊,完全授權給他們進行管理招商,叫帶土移植,人就相當于土,把體制給移植過來,把深圳通常的做法移植過來。

 

我為這種做法起了個名字,叫“飛地特區”。它在當地屬于一種特區,特殊制度安排,請外地的管理團隊來進行管理,而且移植比較先進地區的好的制度和做法。但對于發達地區,它屬于一個飛地,這樣就體現了相對落后的地區,借鑒移植先進地區的管理體制和方法, 并和當地的實踐相結合。

 

李策:頂層設計和上傳下達如何貫通?

 

樊綱:飛地特區,它不需要政府去任命這個特區,不像當年深圳特區一樣。不需要涉及一些全國性的體制,在地區就可以解決,并不需要太多的頂層設計,而是需要基層的干部、基層的機制,有改革的思路和決心,能夠真正放手讓他們進行管理,地區之間的很多差距一方面需要我們的要素流動、人口流動來解決。另一方面也需要內陸地區能夠更快地發展。

 

李策:上次聊天的時候提到您平時的一大愛好是聽音樂,您是音樂發燒友,您80年代從美國回來時帶了十大箱的黑膠唱片,跟我們透露下經濟學家的業余生活。

 

樊綱:我確實有四五百張黑膠唱片。那時候海運,一箱子一箱子包好以后,海運書和黑膠唱片,海運一立方米一塊運過來。后來就忙起來了,包括寫博士論文,出版著作、寫書。

 

因為黑膠唱片跟 CD不太一樣,CD放進去,正好一小時可以聽,黑膠唱片大概20分鐘到30分鐘一面,然后你得過去翻面,你還得刷他的灰塵,相對來講就不適合一邊工作,一邊聽,老會打斷你。所以后來很長時間就聽CD和MP3。

 

這次疫情期間,有時間了,一方面一邊書,一邊去聽了一遍。靜下來的時間,我個人還是很喜歡古典音樂。

 

現在想想也是很幸福的一種過程,留學的時候就去買打折的唱片,貴了買不起。會去搗鼓那些有珍藏價值。我去各個音樂店、唱片店,到處去找。

 

當時已經有了CD,但是 CD那時候還很貴,我們那時候就買黑膠唱片,沒想到黑膠唱片現在又貴起來了,所以現在這是一個財富,物以稀為貴。

 

李策:鄉村音樂、搖滾樂和古典音樂,您最喜歡哪一類?

 

樊綱:我搜藏的古典音樂唱片最多,確實也比較喜歡鄉村音樂,也攢了不少鄉村音樂的曲目,感覺搖滾很一般。

 

李策:記得您說過,因為成名比較早,80年代的時候就有被外界認同的研究成果,后來就對名利看得比較淡?

 

樊綱:當然有這方面的因素。

 

李策:網絡社會難免浮躁,很多人說“金融圈就是個名利場”,“90后就是虛張聲勢”“金融男很容易變成渣男”,可能因為金融業離錢太近了,分析師評選也娛樂化競爭了,您怎么看待?

 

樊綱:第一,我不是很批判這種浮躁現象,一個相對的落后國家,剛剛開始致富,還沒有什么幾代的富人,可以讓我們的年輕人從小衣食無憂,可以從小像貴族一樣,不去想這些利益的事情。

 

我老開玩笑說,牛頓為什么發現了萬有引力定理,因為他是貴族,他在貴族學校里面,在一個墻角里面無所事事,在那坐著,看著蘋果掉下來。

 

當然這是開玩笑,但科學的發展和經濟的發展在一定意義上是相互關聯的,我們不是說非得有貴族,但是你得需要人們,更多的不是去想名利本身的事情,而是跟著自己的好奇心去發現科學真理。

 

不是說窮人就不能做到這一點,但是當你家里有上有老下有小又沒房子,剛才我們說的買不起房子的時候,當你看到別人的物質生活和你的物質生活差別很大的時候,你不可避免會受到這些影響,不可避免會不是很專心地跟著你的好奇心去探索。

 

所以第一,我不去輕易否定這些人的做法,包括我的一些學生,畢業之后找我說干干什么去,我說你什么都可以,先解決你的生活問題,都是可以理解的。

 

李策: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樊綱:對,你這句話很關鍵,你剛才說的這些還都是屬于“有道”,去搞金融、搞基金。不要去搞邪門歪道。我經常提醒年輕人,不要以為學經濟是可以發財,學金融可以、學管理可以,但是經濟學是研究別人怎么發財的,不是研究自己怎么發財。

 

學管理、學金融可能研究你自己怎么發展。學經濟學是研究市場怎么運行,研究公共品怎么供給,特別研究窮人怎么能夠致富,怎么能夠縮小貧富差距,怎么提供公共品等等公共服務,這是經濟學的含義。

 

所以經濟學是為公眾、為公共政策服務,而不是個人怎么發財的理論。特別對于以前要考經濟學的人,我說你想清楚你要干什么,真正進入經濟學后你會發現很枯燥,但你會發現它實際上非常理論化,數學這些跟你現實生活可能沒什么關系,不如去學金融,去學管理。

 

我們確實需要多說一說不要太功利的問題。

 

李策:引導社會形成良性的價值觀,其實這也是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

 

樊綱:對,知識分子作為個人,作為社會的一份子,你需要有一定的價值考量。這時候你要多向年輕人們說一說,特別是學理論、學科學,學一些不功利但注重興趣的事情。

 

它使你覺得在為人類做一些貢獻,為社會做一些貢獻,為國家做一些貢獻,而不僅僅是為自己。那么社會反過來講,需要承認科學家們,做基礎科學理論的這些人,需要承認他們的功績,需要在分配制度上,在整個資源配置上向他們更多的傾斜,來這樣來鼓勵更多的人去從事這方面的研究。我們這個理論研究,跟技術界、自然科學界、基礎科學跟技術研究的關系是很像的,一樣的。

 

基礎科學很有意思,但有的時候很枯燥,它需要很長期潛心的研究,需要不聞窗外事,需要比較清靜、冷清等等,都需要這種坐冷板凳,這樣你才能夠真正有所造詣,需要跟大家講這些事情,鼓勵更多的年輕人朝市場方面發展。

 

李策:我的理解是:板凳愿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積累和水平夠了之后,名利也會水到渠成,隨之而來。

 

樊綱:對!社會對于成就還是有認知的,因此當你有了成就以后,自然有些資源會向你這兒來配置。但是絕對的,不是一對一成比例的。比如藝術家,一輩子可能窮困潦倒,但是他的成就,去世以后被人承認。有些科學成果也是這樣,也許你到了很晚的時候才能被承認,而且這取決于你的價值觀,以什么為目的。

 

但是不一定指望它是一對一的關系,而且從價值觀、從方向的角度來講,可能是不一樣的。你可能會感覺受到的干擾也不一樣。我還是鼓勵大家更多注重科學問題,注重基層、底層的問題,探討真理的發展。

 

李策:今年的財經關鍵詞之一是“雙循環”,注意到您前段時間提出了“飛地特區"的概念,到底指的是什么?是不是在優化營商環境,打破舊制度的束縛方面,需要做一些新的事情?

 

樊綱:當然是要做很多事情了,比如說雙循環,有人說雙循環不就是以前說的擴大內需嗎?其實是不一樣的概念。雙循環不僅要擴大內需,而且強調供給側的循環要暢通,循環暢通第一個要沒有梗阻,但你中間有很多堵點,循環就不暢,怎么消除堵點呢?這是要改革的事情,改革就很多了,包括營商環境,過高的交易成本等等。

 

第二要循環起來,我們的供給側要補短板,要把我們過去不能做的,還依靠別人,人家斷供,就使得我們的循環會斷掉的一些“卡脖子”的東西,我們要盡可能的,至少有備胎,然后我們自己做不斷的發展,能夠加大自我創新的能力。

 

李策:也就是說,所謂的國內大循環并不是閉門造車,關鍵是我們自身供給體系的優化?

 

樊綱:對的,我們中國過去這幾十年,得益于全球化,我們現在仍然想在全球的市場上能夠發展,不是說我們要賣到全球,而是我們怎么利用好全球的市場,怎么利用好最先進的技術,最先進的這種經營方式。國際大循環最終循環的是知識,是技術。我們政府機構非常強調不是關起門來,我們仍然要搞全球化,要多邊主義,要在國際大循環當中發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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