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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綱:改革不在于做多做少,而在于做的對不對

時間:2021-07-24 01:34

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副會長、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院長樊綱在“2020年世界經濟論壇”期間接受界面新聞專訪,內容涉及全球經濟形勢、中美貿易、國企混改、中國金融系統穩定等方面。

 

樊綱指出,盡管全球經濟面臨下行風險,但整體來看,出現大危機的可能較小,特別是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的簽署增加了全球經濟的確定性。

 

對于2020年中國經濟,他認為,在中美貿易關系緩和、中國經濟自身調整周期基本走到尾聲,以及財政、貨幣政策發力下,中國經濟2020年會企穩向好,全年增速可能在6.1%左右。

 

對于國企改革,樊綱表示,真正的問題不在于改革做多做少,而是做到遵循符合市場化的改革方向。“我們不缺國企,而是需要更多民企。”他說。

 

以下為采訪實錄,經編輯整理。

 

界面新聞:今年達沃斯論壇您最關注的三個議題是什么?

 

樊綱:中美經貿關系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盡管中美關系已有所緩和,但是還存在很多不確定性,如技術封鎖、脫鉤等。第二個是中國宏觀經濟能不能真正企穩向好。今年是“十三五”的最后一年,明年要開始“十四五”,能不能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一個比較穩定的發展新階段是我很關注的問題。另外就是中國進一步開放的效果如何。在中美簽署第一階段經貿協議后,以及中國在金融、實體經濟等領域采取了諸多開放措施后,是否會有更多跨國公司到中國來投資辦企業?這也是決定未來中美經貿關系走向以及中國能不能進一步發展的重要因素。

 

界面新聞:就在本次達沃斯論壇開幕前夕,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再次下調全球增長預期。您怎么看待2020年全球經濟?

 

樊綱:整體來看,IMF的預測是樂觀的,它不認為全球會出現諸如美國金融崩盤、金融危機等這樣的大危機,這是好消息。但與此同時,全球經濟也確實面臨一些下行風險,因此,美國經濟增速被(IMF)下調,德國的經濟預期也不佳,另外一大經濟體——印度(2020年經濟增速)被(IMF)大幅度下調至不到5%,盡管巴西不錯,但拉美經濟增速整體上被下調。

 

IMF將中國經濟增速上調至6%,但中國經濟也面臨著壓力,比如出口方面。不過,總的來講,只要全球經濟基本穩定,中國的機會就仍然存在。雖然對美國貿易下降,但中國可以開拓其他第三方市場。實際上,這種情況去年就很明顯。以美元計,2019年中國對美國出口下降約14%,但中國出口整體上仍然增長了0.5%,這說明第三方市場對美國的替代作用非常明顯。

 

界面新聞:您認為中國經濟2020年在保“6”上面臨的主要挑戰是什么?

 

樊綱:我個人比較樂觀,我認為中國經濟在2020年可能企穩向好。企穩并非指經濟很快會出現高增長,而是指經濟增速保持在6.1%左右,不低于2019年就是企穩,能夠做到6%、6.1%就很不錯。

 

導致中國經濟增速近年來不斷下滑的因素有很多,包括中美貿易摩擦、國內去產能去庫存等等。2020年,這些因素將逐步好轉。過去兩年,中國經濟下行壓力非常大,投資減少,貿易也減少。現在,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至少會對投資等的恢復起到積極作用,有利于中國經濟企穩。其次,原先中國產能過剩,企業沒有好項目,沒法進行投資,經過這么多年去產能、去庫存,中國經濟自身的調整也基本走到尾聲,企業也開始有新投資。第三,政府也在實施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盡管目前貨幣政策的作用可能不夠大,但財政政策的確可以起作用。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加上目前城市群的發展使得中國的城市化進入新的階段,從而帶動消費增長和經濟增長。

 

界面新聞:本月中旬中美簽署了第一階段經貿協議,您認為未來中美貿易還存在哪些不確定因素?

 

樊綱:中美第一階段協議最主要的積極作用就是增加了確定性。過去是什么都不確定:美國要對多少東西征稅不確定,關稅會持續多久不確定,什么時候開始征不確定。不確定性不僅涉及貿易,比如,大家沒法做生意,不知道價格怎么定,還會對投資產生巨大的不確定性影響。根據第一階段貿易協議內容,美國暫停原定去年12月15日要加征的關稅,并將去年9月1日生效的對華加征關稅稅率從15%降至7.5%,這減少了大量的不確定性,對貿易和投資都是利好。

 

不過,協議并沒有解決一些根本性的問題,即中美之間的貿易模式是什么。按照比較優勢來講,中美之間的貿易模式應該是,美國是技術最發達的國家,會對中國出口高科技產品,中國是一個增長中的發展中國家,中國的一些制造業產品,尤其是中低端產品可以與美國進行貿易。但實際情況是,美國不對中國出口高技術產品。因此,現在用來平衡貿易的產品就變成了大豆、豬肉、天然氣這些初級產品,而這很難持久,這種貿易平衡因此也非常脆弱。一方面,美國要求增加這些產品的購買,中國會臨時購買,但長久來看中國并沒有這個需求。其次,美國要求購買的這些產品,中國原來都是從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市場來進口,發達國家應該出口高科技產品,美國偏偏不這么做,偏偏要出口初級產品。那么,這些初級產品就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產生了競爭,從而擠掉了其他國家的出口,這會帶來另外一個不確定性。

 

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增加了一些確定性,有協議比沒協議好。但是,還有很多重大的問題沒有解決。所以,中美貿易關系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事情。

 

界面新聞:中美目前這種不十分穩定的關系可能會導致中國去尋求來自其他地區或國家的合作伙伴,比如,中國目前正在加強與歐洲的經貿往來。在美國之外,中國在貿易上會不會出現另外的重要伙伴?

 

樊綱:中國目前確實在往這方面努力。一方面,在對美國提高關稅的同時,對其他國家降低關稅,包括對歐洲的奢侈品等降低關稅,這樣就使得更多的人可以跟中國做生意,這樣有利于結成利益共同體。

 

另一方面,中國也在努力維護多邊主義,努力在國際事務中扮演積極角色。比如,全球變暖實際上是以前發達國家提出來的,被叫做全球事務(Global Issues),全球事務就是指各國不能只關注自己的發展,只關注自己的利益,還要照顧全球利益,發展中國家也需要參與進來。現在美國退出了,中國作為一個新興大國,能夠在這方面展現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形象,這樣能夠贏得更多朋友。

 

此外,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中國正在努力改進自己,努力加入更多國際的自貿協議或自貿組織,比如,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簡稱RCEP),還有人在討論中國是不是要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omprehensive Progressive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簡稱CPTPP),加入更多這種國際組織或國際協議有利于抵制美國與其他國家結盟來遏制中國。因此,在新的條件下,中國需要更大的開放,需要更多地在國際上得到發展的權利。

 

界面新聞:目前國資委正在會同有關部門制定《國企改革三年行動方案》,您認為今年國企混改會不會提速?

 

樊綱:真正的問題不在于做多做少,而在于做的對不對。我比較關注國企混改是不是出現偏差。比如,根據國企混改規定,民企持股30%以上就需要按照國企規則來進行運營,這等于把民企的機制變成了國企機制,這就屬于改革出現了偏差,因為國企混改原本是為了給國企增加一些民企的因素,比如民企的靈活性。所以我說真正的問題不在于做多做少,真正的問題是要真正遵循符合市場化的改革方向。我們不缺國企,而是需要更多民企。

 

界面新聞:目前,金融去杠桿可以說已經告一小段落,您如何看待未來中小銀行面臨的金融風險?

 

樊綱:整體上看,中國金融風險可控。盡管有很多P2P的例子,但從規模上看這些都不大。另一方面,銀行近年來基本上沒有信用貸款,大部分都是抵押貸款,因此,銀行沒有承擔多少風險,風險都由實體經濟承擔了,從這個意義上說,不要夸大中國金融體系的風險。

 

當然,金融領域需要進一步調整和改革,比如加大信用貸款力度。不過,最重要的還不是信用貸款問題,而是讓直接金融代替間接金融,用投資基金、股權投資基金等來替代銀行貸款,從風險投資、天使投資開始,一輪一輪地推動企業發展。因為企業發展真正需要的是長期投資基金,這不是來自銀行,銀行只是負責流動性問題。同時,企業也應該扭轉傳統的融資方式,不要總考慮通過銀行解決問題。

 

來源:界面新聞  記者:王磬、聶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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