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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中原:目前我國經濟發展面臨的挑戰與機遇

時間:2021-11-02 13:00 來源:中國改革網

  【編者按】:12月21日,由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雜志社、長春市委市人民政府聯合主辦的“不忘改革初心、牢記改革使命——中國改革(2019)年會”在吉林省長春市舉行。本文為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盧中原的演講整理內容。


  中國經濟面臨的挑戰和機遇不僅僅限于我們國內,要把國內和國際的情況綜合起來梳理。

  一、對國內經濟形勢的梳理:經濟下行中發生靜悄悄的革命性變革

  國內經濟面臨的最突出挑戰是,經濟下行壓力持續。下行的幅度可能縮小,其背后有中長期因素,也有短期因素。但是,中國經濟下行壓力持續背后的動力基礎、結構基礎、技術支撐和制度支撐已然發生靜悄悄的變革,甚至是革命性的變革。記得在2011年的國務院新聞辦吹風會上,我首先肯定當年的增長速度還會高于9%,但是從中長期來看,下行壓力非常明顯。根本原因在于,決定中長期經濟增長的供給面要素發生了根本變化。像新增勞動力的供給、資本增長、生產效率的提高,前兩項一個負增長,一個增長放慢,這種變化前所未有。全要素生產率雖有提高,但也在大起大落當中逐步放緩。在這種趨勢下,中國經濟下行是必然的?,F在我國經濟仍然處于這樣一個下行過程中。

  當一個經濟體增長速度放慢的時候,也是其結構調整最劇烈的時候。每當經濟增長速度放慢,大家的興奮點往往在怎么樣提高速度上,很少有人把興奮點集中在下決心淘汰早就該淘汰的產能、技術、設備上。當大家的興奮點集中在努力提高增長速度的時候,很容易死灰復燃,故態復萌,我最擔心這個事。

  在中國經濟增長逐步放慢,經濟下行壓力持續的時候,我們一定要看到其背后動能、結構、技術支撐,以及制度已靜悄悄發生了革命性的變革。在這個過程中,新動能已產生,并逐步加大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新動能我們通常叫做新經濟。新經濟包括新技術、新的產業結構、新的產業組織形態等。前不久,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測算,新經濟對GDP貢獻為16.2%,超過16%,這是比較客觀的測算。也有一些測算估計,新經濟對GDP的貢獻超過了百分之四五十,但這種測算有太多的重復計算,不準確。我覺得,經濟增長下行壓力持續不可怕,可怕的是觀念、體制和動能依然是舊的,使我們難以認清和應對新的挑戰。東北三省舊動能、傳統動能很多,很多僵尸企業還沒有處理,舊觀念和舊體制的包袱也比較沉重,經濟下行的壓力更大一些。

  當然,我個人也不完全否認舊動能。上世紀80年代,一個作家寫了一部非常有名的小說《沉重的翅膀》,是寫機械工業如何改革、如何擺脫舊體制的束縛,像一只艱難起飛的大鳥。現在舊動能依然是我們沉重的翅膀,但它是翅膀,不是拖后腿的負擔。因此,我們要把新動能和舊動能融合在一起,變成推動增長的融合動能。否則,怎么能把如此完整的工業體系、如此完整的產業鏈變換成中國抗擊世界風險的能力?變成我們戰略縱深的更大回旋余地?新動能現在只占16.2%,如果完全靠新動能,不足以成為主導力量,但它是帶來機遇的重要基礎。

  我們的經濟已經具有新的結構支撐。投資、消費、出口當中,消費拉動經濟占60%到70%。第三產業在就業人數、增加值占比等方面已成為國民經濟第一大產業,關鍵是已經連續五六年站在第一位置了。在中國第二產業高度發達的基礎上,第三產業發展起來是有足夠的第二產業支撐的,它不是畸形的產業結構。中國三次產業排序已經由“二、三、一”轉到“三、二、一”,完成了向現代經濟結構的轉型。這難道不是靜悄悄的革命?

  中國經濟中低速增長的可持續動力是什么?我覺得一個主要來源是容納就業的渠道更加寬廣、更加深厚、更加持久的第三產業,并且第三產業的技術含量和效率可能遠遠會高于傳統的第二產業?,F在許多運用新技術、推動創新、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拉動經濟的新增長點,恰恰是第三產業。例如與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智能駕駛、智能城市等結合的相關服務業。這些都不是傳統的服務業,而是為推動現代生產、提高生活水平提供服務的新技術、新產業和新業態,是現代生產型和生活型服務業。諸如微商、流量經濟、網紅經濟等,與云計算、大數據、新一代移動通信、互聯網技術融合在一起的傳統零售批發商業的轉型升級,容納了超出以往任何時候的新增就業。在經濟下行的情況下,很多地方就業不需要政府撓頭、痛苦,人家自己解決就業,一個網店一分鐘賣1.5萬套化妝品,一個網紅可以賣2.4億只口紅。這在過去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在這樣一個靜悄悄的革命性變革中,對未來要有清醒的展望。未來中國經濟增長速度預計保持在5%,到2035年我國人均GDP可望達到2萬美元以上,能夠完成十九大提出的基本實現現代化的奮斗目標。從長中期視野來說,中國經濟下行壓力持續甚至會加大,但在新的動能、新的結構和技術支撐下,有新的制度紅利,未來中國經濟可以在中低速增長下,提前15年達到中等發達國家平均水平,基本實現現代化,這將是很重要的一個階段性躍遷。

  短期內,中國經濟下行壓力大是毫無疑問的。11月份,制造業采購經理人指數(PMI)上升到50.2%,有人樂觀預計明年全年經濟增長會到6%以上。PMI是先行指標,但PMI只是領先兩到三個月,只能預示明年一季度,不能預示明年一年。因此,我們還要繼續觀察PMI的變化?,F在有個好的跡象,裝備制造業、高技術產業、消費品制造業的PMI一直高于50%,高于整個制造業的PMI,這也是轉型升級帶來的新的結構支撐。

  我再次強調,我們要看到中國經濟在下行中真的是在發生靜悄悄的革命,我們的轉型升級真的是在前進,在為未來高質量、高效率的發展前景提供新的制度支撐、結構支撐和技術支撐。

  二、國際環境給中國帶來的機遇和挑戰

  對于美國發動的貿易戰,盡管已達成第一階段協議,但是不確定因素很多,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將對中國形成沖擊、打壓。在外部環境方面,除了美國的打壓、遏制,還有歐盟帶來的壓力。最近,世界銀行對中國營商環境的評估,由46位上升到31位,比去年提高了15位。這說明中國經濟營商環境得到了極大改善。不過這樣的評估在國際上似乎影響還不太大。這需要我們通過推動改革開放進程,通過推動轉型升級的進程,來理直氣壯地回應他們。

  黨的十八大、十九大明確提出了改革的方向和重點,下一步改革重點是完善產權制度和要素配置市場化,重點非常明確,由以前商品配置的市場化轉變為要素配置的市場化,由回避、繞過產權制度轉變為明晰和完善產權制度,說明中國改革開放程度越來越深入,制度建設力度越來越大。中國以加強市場化、法治化、制度化建設,加快轉型升級步伐,來主動應對世界變局,這一條內在邏輯越發清晰。

  應對外部壓力,不意味著簡單被動回應。更重要的是應當根據中國改革開放的內在邏輯、自身轉型升級的需要,主動推進我們往前走。我將美歐對中國的這一輪限制、打壓、遏制的外部環境,叫做“多變趨緊”。對此我們應該有清醒、充分的估計。另外一方面,我們也要看到機遇,要轉“危”為“機”、化“危”為“機”。“危”和“機”不是一件事,不能籠統地說“危中有機”,它打壓你就是“危”,我們化解它才叫做“機”。你不化解它就不能轉為“機”。這其中我們看到什么?美國退出TPP,退出WTO,在全世界“退群”,同時對它的盟友征收高關稅。在這樣的環境下,中國要善于從中找到縫隙,主動有所作為。例如,中國應當推動自己的RCEP(區域合作伙伴關系),推動一對一的雙邊自貿協定、投資協定,搞好周邊區域化或者小多邊協定。我比較贊成“主動出擊”。我們國家在美中貿易戰之前就已公開宣布,中國改革開放的舉措將超出人們的預期,力度比大家預期的還要大。這才是主動有所作為。主動出擊,當然是根據我們自身改革發展的內在邏輯和轉型升級的需要,也應是審時度勢、深思熟慮的結果。

  外部環境的機遇主要有三:一個是全球化和全球治理變革相輔相成。當下,“全球化”好像被“逆全球化”沖擊了,但我們仍然要有信心。因為全球化有其自身的推動邏輯,例如新技術革命、產業分工變革、跨國公司推動和全球配置資源等內在動因,全球化仍然需要全球治理體系的完善與變革,發展中國家借以維護自身權益的呼聲尤為強烈。我們要主動參與全球治理體系變革,而不是另起爐灶,推翻現行的世界秩序。我們是現行世界秩序和經貿規則的適應者、應用者、得益者、補充者,還是它的建設者,而不是顛覆者。在外界對你關上一扇門時,會意外地打開一扇窗,這就是機遇,就看中國能不能發現和抓住,能不能把這個窗開得更大。講轉“危”為“機”,是說在這個窗子的縫隙中找到突圍的空間。在外部環境存在很多不利因素的情況下,我們要善于發現“機”。主動出擊突圍,跟互補性強的經濟體簽訂一對一的、區域性的或者小多邊的投資協定和自貿協定,推動投資便利化和貿易自由化。而此類投資協定和自貿協定正是推動全球化的臺階、前提和有機組成部分。

  第二個機遇是全球經濟重心繼續分化,向東半球以及發展中經濟體轉移。其背后是新一代技術革命推動產業形態重組和地區分工的重新布局。這對我們推進轉型升級,努力使產業分工上升到中高端來說,當然是機遇,無疑要利用好。美國征收高關稅,不光是對我們,對它的盟友那邊關稅也很高。我們可以通過跟發達經濟體簽訂雙邊的、區域性的投資協定和自貿協定,利用新一代技術革命帶來的產業重組、形態重構和重新分工的機遇,實現“不對稱突破”和“變軌趕超”。 “變軌”是主動的,利用技術領域的不對稱突破從而實現超常規發展。此外,發展中經濟體越來越成為新的區域經濟增長級,吸引越來越多的直接投資、貿易和消費,為我們擴大經貿合作打開越來越大的空間。

  第三個機遇是,國際金融體系出現分化和多元化的趨向?,F在,美元霸權地位沒有被撼動。我們看到,其他國家在這個過程中面臨著美元霸權和經濟霸凌難題。面對美國反全球化、貿易保護、“退群”這樣的舉措,各國也紛紛想辦法。比如互換貨幣、互以對方貨幣結算、去美元化的區域貨幣,還有超主權貨幣,用更多的戰略儲備替代紙質美元,還有數字貨幣、區塊鏈技術等等,帶領去中心化和去美元化。這些做法值得我們認真研究,從這些內容里邊發現國際金融體系多元化帶來的機遇,從而推動人民幣的區域化乃至國際化。

  三、我們能做些什么?

  第一,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以供給質量提高為主攻方向。以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為龍頭,形成進入國際產業分工中高端的第一梯隊,大力改造提升傳統制造業,形成雄厚的第二梯隊。應當切實保護企業家創新能力和積極性,提升勞動者隊伍的知識、技能水平。

  第二,從制度創新角度,堅持以要素配置市場化和完善產權制度為重點,推動下一輪的改革深化。最近農村集體建設性土地和商業性用地可以直接進入市場流轉,是土地制度的重大突破,為下一輪要素配置市場化和完善產權制度帶了一個好頭。諸如此類的嘗試,各地可能有比較好的經驗,建議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雜志社深入調研,發現一些,推廣一些。

  第三,以“一帶一路”建設為牽引,推動我們的改革開放形成新格局。目前,很多中西部地區和內地都建立了自貿區,與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內外呼應,我們要順勢而為,擴大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戰略縱深和回旋余地,增強中國經濟的抗打擊能力、抗風險能力。通過“一帶一路”建設,提高我們的對外開放水平,提升我們在全球配置資源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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